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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氣憤。

“據說原本他們也是如此想,可後來在那弟子的屋中搜出他與大魏人士的信件,況且精絕王室向來活不長,如今已是第三代國王,再烈的深仇大恨也會隨著世代變化而消散。”

林懷易想起精絕這毫無特色的鬼地算是商路聯盟的極大受益者,沒人會傻到為了前幾代的宿仇而斷了自己今後的路。

而流民確實個極好安插自己勢力的身份,無牽無掛,若是愛財就許黃金萬兩,若是愛美人就贈如花美眷,人非聖人,總有弱點,只要找到了他想要的是什麽,對癥下藥,不怕得不到結果。

而且來去自由,換個身份在其他地方自然還能活得很好。

只要他有心,也只要他沒良心。

他那憐他仁心收留他的師父被活活打死在獄中,手下弟子竟無人敢去收屍。

一世懸壺濟世竟落得個棲聲亂葬崗的下場。

☆、第 48 章

“皇上現在是否還不知曉此事?”林懷易問道。

若是皇上已經知道這事,定不會讓他們有半夜出去談論的機會。到時必是武將厲兵秣馬,文官修文著令,一邊防著溫宿突然進攻,一邊還得自己焦頭爛額的出去各地探查,將此事查明。

這暫住廷尉府的閑散王爺怕是真的再也抽不開身去什麽煙雨樓。

“父皇的確並未知曉。”墨雲濟繼續說道“因為此事,是姑師王後親派的騎兵報於朝廷,被我截了下來。就在今日晚膳時刻。”

“我母後?”林絮驚訝道。

“正是,此事關系重大,姑師必會將消息加急送至大魏。但我攔不了太久,最遲明日也需交到父皇手裏。”墨雲濟始終有些憂心。

不過無論如何,這四皇子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你是怕如果真是皇上做的,那要是在他面前提這事,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嗎?”林懷易問道

“不錯,父皇的想法我從未真正猜透過,身為臣子也是慚愧……”墨雲濟確實覺得自己還差得遠。

“此事應不會是皇上做的”靈渠和林懷易同聲說道“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可你們又是如何能夠肯定這就不是父皇所為?”墨雲濟問道。

“如今溫宿與大魏勢力懸殊,按皇上這性格,必是不屑於用這下三濫的手段,真的願意,溫宿必也不能抵抗大魏強攻。”

“而且你別忘了,用這種麻煩手法殺的人,定是有仇在先。”林懷易說道。

“有仇在先……可到底又是誰能跟耶律遲有這麽大仇呢?”公孫英百思不得其解。

“有時候無意中傷人最致命,也許是他的什麽做法損害到了別人,也許是他讚成的什麽律令害的有人流離失所……皆有可能。世上本就沒有盡善盡美之事,都是在權衡利弊後選出的最優解而已。”

確實如此

無論看似多完美的決定背後還是有小部分受損之人,而他們微弱的聲響終將被淹沒而已。

大局為重。

五人皆默然。

這殫精竭慮為國民的耶律遲若是就如此橫死也未免令人唏噓。

“當務之急還是早日查出此事究竟與我朝甚至父皇有無關系我們才好再做打算。”墨雲濟道。

“各位定要多留意西域傳來的消息,出了如此大事不知會掀起多大風浪。”墨雲濟心裏實在沒底。

他今天在多如牛毛的信件中看到了這條,連身邊的王司直都沒告訴就將其藏起等著今晚先來告訴林懷易等人。

而他讓林絮來,頗有讓他最好心裏準備的意思。若是大魏真與溫宿開戰,姑師必是會被卷入這團亂流之中去。

到時戰事一起,刀劍無眼,怕是誰都不能善了。正如林絮自己所擔心的那樣,他的父母兄弟,終還是會披甲上陣,守國民一方天地。

“我會讓我在西邊的兄弟多註意周圍動靜。”公孫英道。

“如此甚好”墨雲濟嘆道。

“靈渠,待明日父皇知曉了這消息,應會讓你早些去山焉就職,你可要做好準備了。”

“嗯,無妨。”

林懷易卻訝異的看到靈渠眼中似是閃過一抹猶豫之色。

這倒還真是怪了,靈渠自小各地跑習慣了,就算這些年多在京中,他還是會定期往各地走見一些舊友,總歸就是閑不住。

難道什麽時候對京城長出感情來了?

直到五人各自回府時,林懷易偷瞄到了靈渠的馬車裏有個小小的身影,被車簾擋著雖說有些模糊,但好像看著身形不錯。

這大發現可把他高興壞了,雞賊的眼睛滴溜溜直轉,看的林絮有些不明所以。

他與林懷易相處時間還不算長,若是靈渠在此看到了王爺這副神情,心下定會警鐘大鳴,這人怕又是在出什麽餿主意。

兩人途徑質子府時,林絮忽然想起自己還有身常穿的冬裝像是還未拿來,宮裏賜下的服飾對他來說有些奢華了些,看著不太習慣,就準備下車回府將那身衣裳取來。

他和林懷易輕車熟路的由後門翻進質子府內,順著月光燈也沒點就來到他原來住的房間門前。

他想起就是在這房間裏他頭一次見到這王爺變成的狐貍,那會兒還抱著它還覺著這靈物乖巧,沒想到竟是這麽個人面獸心的家夥。

他笑了笑推開門

——卻忽然一陣掌風迎面襲來。

他想也沒想推開身邊的林懷易,硬接了那掌,卻忘了自己如今帶病之軀,那還有以前的好氣力硬碰硬,不禁胸口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

耳鳴昏厥之時他像是聽到了兩聲熟悉的叫聲

“啊絮!”

“拜爾!”

一聲來自林懷易

一聲為女人,硬朗中還是稍顯輕柔,來自……母親?

是母親?

他神思有些混亂,沈沈睡去。

林瑟清是怎麽也沒想到為何自己試探的一掌能將兒子直接打暈過去。

雖說這兒子帶著中原人的氣息多於他兩個哥哥,看著氣弱了些,但他也從未疏於練功,她也不曾因他為小就寵著他,對拜爾她也一向嚴格。

他禮樂射禦書數樣樣精通,而從小那股不服輸的勁兒讓他學的甚至比那兩個哥哥還勤還好。

林絮來了京城之後不顯山不露水的窩在角落當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但並不代表這姑師王子就是個繡花枕頭。

她作為母親,對兒子的能耐清楚得很,再怎麽樣也不會經不起她那一掌的伺候。

他……這一年裏在這中原,究竟是經歷什麽。

林瑟清心口有些犯酸楚。

林懷易尷尬的清了清嗓“這位可是……姑師國母……”

他看向林懷易,只見此人非人之姿,又在拜爾身邊,應是兄長多年前撿來的孩子,如今的裕成王了。雖說她有些疑惑這兩人這半夜大門不走為何偏要翻墻進來。

“正是在下。這位可是裕成王爺?”她客氣地問道。

林懷易被她的客氣問候問的心裏發怵,應道“王後好眼力。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王後……”

他細看發現這林瑟清長得竟於林易清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多了份陰柔與溫和,看著他兄長那副欠揍樣順眼不少。

他心裏暗道,這林家人還真是長得萬變不離其宗。

只見林瑟清笑了笑,未回應,從袖子裏掏出塊方糖碾碎抖進林絮嘴中,大概連他都還未來得及咽下,就猛掐他人中將他硬生生掐醒過來。

林懷易:……不僅是長相,就看這行事為人……林家人無疑了。

畢竟他也是受過林易清強灌草藥之苦……

甚至看到林絮倒地作為母親居然連將他挪到床上的意思都沒有……

林絮嗆聲醒來,人尚未完全清醒,嘴中熟悉的桂花方糖味使他重新想起剛倒地前那喚聲。

“母親!”

他掙紮起身,被林懷易一把扶住了身子。

林瑟清面色不算好看,見他起身,就收了自己擔憂之色,開口道“我本來聽說你搬去了將軍府,想去那裏找你,可將軍府如今被圍得跟個鐵桶似的根本進不去,就準備在這裏將就一晚,明日去找公孫將軍將我帶進府,沒想到你們自己來了,倒是能省不少精力。”

“母親此番冒險前來所為何事?”林絮問道。

原本作為姑師王後,按律例她本不能走的離國太遠,只是父王頗信任母親,所以就放寬了限制,可對於大魏來說,姑師王後親自前來定是並非好事。

“為此物。”只見她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和一張文書,這正是那對商旅得到的大魏的文書與令牌。

“他們拿到的不只一份,我找人偷了份出來,仿了個較為相似的重新放回去,應能充數一段時日。而此物我著實不放心由騎兵帶來,於是就打算自行前來給你們。”

“王後可是想讓我們去查這兩物的出處?”

“正是。我拿到之後仔細看過,這兩物不應有假,令牌的確用的是中原特有的長霓巖制成,工序覆雜,畫筆齊整,常人難以模仿。而文書上的璽印也確實是官璽……”

官家令牌制作需將長霓巖經炙火灼燒九日再快速取出浸入冰窟之中,如此往覆多次直至巖石碎裂至粉末融入鐵水之中,再放入模具淬火七七四十九日制成。

先不說長霓巖為中原獨有且只在長安能夠挖到,單單是後面的工序就需要巨大的場地和宮中專門制令之人才能完成。

而懂得制令的人代代單傳,手藝只傳他們唯一的兒子。

並不是說始帝找的制令人命格奇異一生只能生單子,而是他們若是生下其他孩子,剛出生就會被殺死,女兒則入宮。

這才保證了除了制令人,無人知曉官府令牌是如何制作,甚至根據不同時日,皇上會讓他們在上面雕刻哪種圖案,有誰能預測皇上腦海中的下個圖案會是什麽?

皇上難道會蠢到自己說?

而加了天霓巖之後的打鐵聲較響,根本瞞不了周邊住戶。所以制假令牌幾乎不可能。

且林瑟清手裏的這塊的確是宮中出來的模樣。

林懷易沈聲問道:“那按照王後的意思……”

林瑟清眼神清冽,看向林懷易道:“不是這皇帝貪心不足想吞了西域,就是你們宮中出了內鬼。”

一陣寒流由林絮尾骨爬起至他頸椎骨,使他禁不住顫抖。

如若不是皇帝怕耶律遲的商路聯盟做大威脅到大魏利益而痛下殺手殺雞儆猴,那就是有人在宮中已經到了手眼遮天的地步想挑起西域混亂來。

可各國兵戈相向生靈塗炭又會對誰有好處?他們是想發國難財麽?

而若真是如此,那上回吳振宇找來黑衣人去他性命之事定有幕後黑手,不會單單是他說的為子尋仇,可那人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何如今又沒了聲響?

林懷易也同時想到了這點,不免陷入了沈思。

他一時也拿不準到底是那個陰晴不定的皇帝所為還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拜爾你在此地可有發生異常之事?”林瑟清像是感覺到什麽的詢問道。

林絮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黑衣人之事告訴林瑟清,但略去了自己此刻令人心驚的猜想,只說是吳大將軍喪子後得了失心瘋,給他找了麻煩。

不過所幸如今塵埃落定,大魏皇帝這個能人還因此揪出了個大案將國土重新清洗一遍。

林瑟清聽到林絮說墨弘是能人時冷不丁的嗤笑一聲“能人?一個膽小的狠人罷了。”

林絮仔細咀嚼著她的這句話,品出了這裏面像是藏著他不該知道的過往,也就不再多問什麽,只是完完整整的將自己的話講完。

“母親回國之後也可按照他的方法自查一番,看看有無釘子混入國中。若真有,需趁早拔起”姑師地小,各居民也都互相認識,問題應不會太大,不過總歸是小心為上,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此話賢者們常講,治國定是不可掉以輕心。

歷朝歷代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件會在無人理會的間隙越滾越大,最終形成巨大的雪球當頭砸下。

終至大國覆滅。

“這倒是個好方法,我回去後也找找”林瑟清終於露出了笑意,摸了摸林絮的頭“拜爾長大了,沒過幾天就及弱冠,母後先祝你生辰快樂了,只是來得及沒帶上禮物給你,母後給你道歉。”

林絮忽地有些鼻酸,但也還是忍了下去,對林瑟清笑了笑“母後用心了,拜爾也不是毛頭小子了,不需要禮物。”

林瑟清剛光顧著講事,這會兒才發現林絮身量是比上年長了不少,快高出她半個頭,不再是那個在院子裏養貓養狗還養狼的毛頭小子,如今看著確實頂天立地了起來。

就是除了太瘦了些。

她既欣慰又心疼,細細囑咐林絮定要規律飲食與生活,再看著林絮將要拿走的衣裳打包好,就跟他們道了別,重新蓋上黑色的鬥笠出了門。

的確如她所說,此番前來時間確實緊急,她還要連夜趕回去。

國不可一日無母,她因對京城熟悉,且此事不可耽擱,姑師國王就特下了文書讓她帶著物品前來找人,若非將軍府如今鐵桶一塊,她又不好報上真實身份,林懷易兩人應會在子時之前就能獲得消息。

這正好意外的打了個時間差,卻意外的給了林懷易另一種思路。

林絮戀戀不舍的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剛極力抑制的酸意重新湧上心頭,就再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再見不知該是何年何月。

林懷易嘆了口氣,重新幫林絮將外袍攏好,兩人重新返回車上回府。

“啊絮剛剛像是膝蓋磕到了,回去得找藥來幫他抹上。”他看著身邊的林絮心裏暗道。

他看著有些悶悶不樂的林絮,伸手環住他拉向自己,使林絮能夠靠在自己身上,他將林絮的頭摁在自己懷裏,感受著懷中的人由僵硬變得柔軟。

兩人並未說話,但無聲的溫柔與陪伴為世間最令人安心之事。

回府之後他拿來金創藥,讓林絮將套筒脫下,將脛衣撩起,果不其然的露出兩個有些紅腫泛著血絲的膝蓋來。

他取了些藥倒於手上,細細的將其搓開,再抹勻於林絮膝上,手法嫻熟細膩,倒於他平日裏那副隨意樣不符。

林絮本有些不好意思,這只是普通傷,忍忍也就過了,過幾日也就不會再痛,他並不是一個嬌氣的小少爺,小傷本就不會去在乎。

只是抵不住林懷易堅持,而這會兒看他如此投入,林絮也就將自己全然交給了眼前這人。

只是林懷易抹著抹著突然想到了什麽,擡頭喜滋滋地問道:“啊絮剛剛推開我是怕我受傷麽?”

林絮被問地有些紅了臉。

那會兒他其實什麽都沒想就推開了林懷易,明明這王爺功夫不弱,明明自己才是那個病中弱軀,卻也竟然憑著直覺就自己迎面而上硬抗那掌,根本舍不得他受到任何一點傷。

曾幾何時他竟對這王爺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可過猶不及,情深不壽。

這老生常談的話時時的餘音繞梁在他耳邊打轉,不說世間可否容得下龍陽之好,單單質子於王爺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們所隔千山相離萬海,難以善終。

想到這兒他有些心悶,不知兩人未來會走向如何。

他擡眼看向林懷易,這王爺狹長的眼在昏暗燈火照射下像是裝載了萬千星河,浩瀚無垠。

他一時間失了神,忘了自己剛剛所擔憂之事,剛想搜腸刮肚的在他功力較淺的甜言蜜語中撿些好話說給林懷易聽,卻只見這厚臉皮的狐貍又開口:“為夫可不用你擔心,啊絮記得下次遇上危險只需走的遠些,為夫定會將他們清掃的幹幹凈凈,跟著我,保你一世安穩。”

一聽這話林絮藥也不抹了,伸手提起林懷易往床上扔“大膽狐貍說的什麽騷話,我今天定要為自己正名”

人到了極境也會被激發出無限能量來,這病了半年的病秧子這會兒還真將林懷易提了起來,在他楞神間將他壓在了床上……

人狐大戰,孰勝孰敗?

☆、第 49 章

比起將軍府那鬧騰的兩位,薛府倒是安靜了許多。

靈渠下車後,剛林懷易瞧見的影子也跟下了車。

正是阮長史家嫡長孫,靈渠收的第一位徒弟,阮桓生。

在這大半年時光裏,尤其是在聽聞靈渠幾人合力擊敗那些黑衣人之後,這阮桓生像是打了雞血般,每天風雨無阻勤勤懇懇的跟著靈渠練功。

而靈渠對這意外得來的徒弟也頗為上心,一招一式都親自教,光陰如白駒過隙,兩人竟也以師徒相稱了如此久。

有時候阮桓生練習的晚了,他也就會誰在薛府,反正薛府現在客房空落,家仆也夠,生活起居都不需親自動手,比起連個衣服都要親手洗的將軍府應是舒服了不少。

只是靈渠剛住進來的時候還是對這有人伺候的日子生疏的很,時時還會保留著自己去膳房劈柴燒火,折菜做飯的習慣,倒是將那群家仆嚇得半死,痛哭流涕的以為自己哪裏做的不好,被這禦賜的薛將軍看不上,明日就得掃地出門。

戰戰兢兢看著都可憐。

久了之後靈渠也就自然發現了這點,雖說有些無奈,但還是逐漸放開了手讓家仆們去做那些事,這下才沒再看到他們哆哆嗦嗦的樣子。

這勞碌命的薛將軍一直有些想回將軍府睡自己那間只有一床一桌的偏房,就連這薛府的臥房中那張雕花的床看著都有些不喜歡,過於娘氣了些。

而下人們更是不會與他一起賞月嘮家常,所以他倒也願意阮桓生多來這府裏練習,起碼能有人一起說說話。

直到有一天阮桓生練完劍後突下暴雨,電閃雷鳴徹夜不歇,外面的馬匹受驚不肯上路,他就留了這弟子在府裏過夜。

久而久之就逐漸演變成練習的晚了阮桓生也在薛府過夜,阮府裏的人都知道,眾人倒也放心靈渠,且阮桓生半年光景裏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倒如今能舞出整套劍法的半個劍士,進展喜人,府裏也就都同意了這事。

今日練習的就較晚。

本來阮桓生準備熄燈歇下,見靈渠收了個口信,離得有些遠他聽不真切,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牡丹園”三字,又看到靈渠進屋沐浴更衣,換了套平時不常穿的好衣裳出來,頓時也不知自己怎麽回事,酸心大起,感覺像是有人今晚就要將他這個師傅搶走一般,難過了許久,最終被少年不成熟的心性戰勝,硬是要跟著過來。

就算靈渠跟他解釋也不願意聽,最終靈渠退一步同意他在樓下等自己。

直到馬車行駛到牡丹園樓下,阮桓生才幡然醒悟,惱自己怎會如此糊塗,師父夜裏去見何人去做何事與他何關?他怎會成了這副討人厭的模樣,他簡直想揍一頓自己。

坐在車裏等人之時他就已經又羞又惱,將自己從上到下從頭到尾媽了個遍,還是不解恨,決定今後不再來薛府給師父造成麻煩。

靈渠此人心大,不過這會兒也發現這小弟子像是情緒不佳,關心的問道:“阮公子你可是有心事?”

這腦海裏還在搜羅聖賢話訓斥自己的弟子被他這麽一問給問的楞住了:“心事?沒,沒有……師父叫我桓生就好。”

雖說他跟了靈渠大半年,靈渠對他也是極好,但這師父總是客氣的很,一向都還是“阮公子”“阮公子”的叫,顯得有些生疏。

他平時憋著不說,畢竟如何稱呼應是靈渠自己的決定,本就該由著靈渠自己來,這會兒心緒被打亂,他竟將這掛念已久之事脫口而出,這麽一說他更想拍死自己。

“桓生,如此甚好,我本不太好意思叫,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今後也就可以這麽叫了。”靈渠露出兩排大白牙笑著說。

“不太好意思?師父這是為何?”阮桓生聽了他的解釋倒有些好奇了起來。

“嘿,這不是你家祖父為長史,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將軍,直呼你名的話有些與禮不符……”靈渠撓撓頭說,他與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易清和林懷易不同,他對這些稱呼尊禮倒也頗為看重,都是當初替林易清收拾爛攤子時養出來的習慣,多年都改不掉。

不過也好,後來還用到了裕成王那兒去,一回生二回熟,給人賠禮道歉倒也都能處理得當。

那被裕成王氣暈過去的老太傅對他的印象到也挺好,看到王爺吹鼻子瞪眼,看到靈渠還會稍顯的和顏悅色些。

阮桓生“撲哧”一聲笑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有什麽與禮不符,師父只管叫就好了。”

靈渠笑著應下。

阮桓生心裏有些感動,原來自己原先想的師父要特意與他保持距離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這忐忑不安的心也就放了一些下來。

剛想對靈渠說的自己以後盡量早些練完功不留薛府打擾師父的話在他齒間轉了好幾圈最終也沒說出口來。

許是還想留著這份突如其來的欣喜吧。

阮桓生啊阮桓生,你可真是個五股氣之人。他心裏暗罵自己。

靈渠倒還真沒看出來眼前的徒弟這會兒心裏正天人交戰,他於是再問了一句剛剛的話“桓生你可是今日有什麽心事?”

阮桓生倒也如是回答:“我剛剛回程路上在想自己太任性了,明明師父是出來辦事我卻還要跟著,實非大丈夫所為。”

靈渠聽此言楞了楞,大笑著拍了拍阮桓生的肩膀“大丈夫?對我來說你還只是個毛頭小子,我將你一人留府裏有些情緒正常,是我想的不周到,是師父不對,你可別想多了,我之前伺候過兩個真正鬧騰的主,各個都有大鬧天宮的本事,你跟他們一比已經和緩許多了。”

阮桓生聽他這番話,有些感動又有些難過。

感動於靈渠從未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是他的拖油瓶,甚至覺得他並不差。而難過於原來自己對師父來說還只是個毛頭小子,能被原諒只因為他還不成熟。

可他不想被原諒是仗著自己年少。

我定要再快些成長。

他心裏暗下決定。

兩人心思不定的道了安就回房間熄燈躺下休息,卻因為各自不同的事雙雙失了眠。

靈渠將剛剛墨雲濟講的事情來來回回的在心裏反覆掂量,總感覺此事並不像表面那麽簡單,他有預感這怕是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而墨雲濟說的對,自己定是會被加緊派到山焉換下戚老將軍,可到時候京中的人……王爺,質子,甚至這小小的徒弟……他都有些割舍不下,他有感到自己內心的遲疑。

半年之前他收到皇上聖旨讓他歸姓“薛”時,他就在等著這天的到來。大概是皇上做事謹細,又有前面陳奕德的前車之鑒在,才耽擱了些時日讓他能繼續在京中多呆了些時日。

可該來的還是會來。

無人能夠逃脫的了。

*****

翌日清晨,墨雲濟就將消息告知楨伶帝。

而沒過多久,楨伶帝自己在西邊的探子也到了,兩個上報的消息一致無差。

溫宿王宮發現內奸與大魏通信,此人還被人看到拿著紅圩花出現過。

而在外商旅發現一隊帶著朝廷令牌的神秘人覬覦冰芷草,甚至就在他們走後極短時間內冰芷草遭竊。

墨弘聽聞消息之後招了幾位得力手進禦書房共同商討此事。

公孫珈聞之大驚,隨後王司直,阮長史,申禦史和幾位皇子等人全部到齊。

這幾個平日裏見面就吵吵嚷嚷的人今日倒是皆都噤若寒蟬,齊整的很。

都在偷偷瞧著眉頭緊鎖的墨弘。

“今日得來的消息對大魏極其不利,各位可有何想法沒有?”墨弘開口問道。

他目光隼鳶般銳利,言語間緊緊盯著臺下各人,盯得他們越發的不敢動作。

王司直硬著頭皮上前道:“臣認為,這所謂找到的證據像是有人特意放置好,等到了時間再一並拿出來。”

“不錯”墨弘道“自耶律遲出事以來,我就派了不少探子上前線多方打聽,卻始終未得到任何線索,如今被人在短時間內揭開,怕是早就盯上大魏了。”

“這些所謂的證據又並未能直接指正大魏,偏偏留了不少空間供人思索推測,可又似是而非的告訴他人就是我朝所為,狡詐非常。”

“可又會是誰,是哪方勢力,他們又想做什麽呢?”申禦史不解道。

此時公孫珈開口:“找出是誰對我朝有怨如同大海撈針極其難撈,但找那令牌和文書是誰的就好找了。”

“公孫大人說的簡單,這能不能找到令牌主人先別提,如今放在溫宿王宮裏的那令牌和文書你又能如何拿到?若是我沒記錯,據幾日就是那溫宿二王子的生辰,這國王睹物思人,怕是等我們還未來得及查明真相,他們那就先動兵了。”

王司直向來講話快言快語,但他此番確實說的沒錯。若是還未等查明溫宿就傾國之力為二王子報仇,那倒是就算是軍備精良的大魏也得吃個悶虧。

畢竟溫宿的騎兵不容小覷。

就算是狗急了也會跳墻,兔子紅了眼也會咬人。

逐狼之戰後還有誰小看著看似不起眼的小國呢。

這時墨厲上前道“若是他們敢動兵,父皇,你就讓我去把他們打回老家去!我們大魏怎會怕了這些宵小之國!”

初生牛犢不怕虎。

大家都忘了這裏還有個總是躍躍欲試要打仗的二皇子。

“厲兒有這份心朕深感欣慰”墨弘說道“只是動兵非小事,極易傷到多年心血,大魏當然不怕他們,但你讓周邊的百姓又該如何過活?他們多年辛勤耕耘難道又要毀於一旦?”楨伶帝先讚賞後教訓,說的墨厲一下子楞住。

他自知莽撞了,也就不再說什麽豪言壯語的退下。

“父皇,我想溫宿國王並非等閑之輩,若是能讓我們的探子打聽到如此詳細的消息,是否意味著他心裏也有些疑惑,借著我們的探子再給我們傳遞消息?”

墨雲濟猶豫道。

他始終覺得有些奇怪,他相信溫宿並非前幾日才得到的這些消息,而偏偏又是在這幾日無論是他的還是皇上的甚至是兩位兄長的探子不約而同地都拿到了相同的線索。

這本就有些反常。

因為他們個人的探子走的都是不同的路,行事為人各異,打探消息的渠道來源也不同,甚至還有時間差。

這又是怎麽會拿到幾乎無二的消息?

他越想越像是溫宿國王在向他們傳遞著消息,可想法也太驚世駭俗了,所以他不敢確定。

墨弘緊鎖的眉頭此時才有些舒展開來,多看了眼這本來純良無害的墨雲濟,覺著他這些時日也是成長了不少。

之前雖說墨雲濟會幫他處理政事是因為他素來心思細膩不怕麻煩,即使是多繁瑣的事墨雲濟都能耐著性子將折子看完,再將那些洋洋灑灑的寫了上萬字的折子中挑揀出重要的句子整合念給他聽。

其實連墨弘自己都有些做不到,他一看到桌子上那些寫的密密麻麻的折子就頭疼,恨不得找人將那些半天不說正事盡是繞彎的大臣痛打一番。

直到後來墨雲濟長成,就是性子過於溫和了些,且向來不喜在人前說話,看著有些訥訥的不比他那兩位兄長來的心思活絡愛走動,且又是嬪妃所出,朝中自是無人願意多搭理他。

但偏偏是這樣的性子最適合做禦前幫手,該說的說,不該問的就不問,勤勤懇懇戰戰兢兢,倒也幫墨弘解決了不少麻煩。

前些年的江南水患和開封蝗災,也都是他妥善處理,甚至墨弘自己都沒怎麽過問這些天災人禍,就盡數交給了墨雲濟解決。

今年的案比清查之事他也是出了大力。

不過此刻看來,這本來擔心會那些權臣生吞活剝的人倒自個兒成長了不少。

今日他收到墨雲濟上呈的消息後本就覺得有些奇怪,再後來邊疆來信也到了,兩者如此相似,他自己心裏也有了這個猜想,也起了試探地心思叫來墨恭墨厲一起,看看他們有誰會先說出這想法。

他不信墨恭和墨厲會沒有提前得知消息。

沒想到竟還是之前自己總覺得有些不夠火候的四子與他想到了一塊兒。

“溫宿二王子在國內聲望較高,交友不分文武,且與自己兄弟姊妹處的也好,眾人都服他,本是立儲最佳人選。他這麽一死,必是會有不少人要替他報仇。

即使溫宿國王覺察出不對勁來,你也不可能讓那些在底下嚷嚷的人能像國主那般顧全大局,若是再有人與其中煽風點火攪動他們的情緒,就算是國王也怕是難以將如此多的請命打回。”

“到時候星火燎原,國王就算不想打仗也得為了平覆底下百官和皇子們的心去募兵集馬。

畢竟我們大魏在他們本就對他們虎視眈眈,本就是他們的頭號敵人,不然也不會去做什麽商路聯盟。”墨弘說道。

“那父皇的意思是溫宿國王此番透出消息來是讓我們協助查詢,只因他如今已被大臣掣肘不方便明裏通知我們,就將消息放開,實則是在尋求我們的幫助?”墨恭問道。

“有一部分確實如此,還有一部分我想他也是在探測我們的意思,若我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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